返程
[受试对象生命体征于外源性维持下基本平稳]
[心率:82次每分,脉率等于心率,节律齐,强度正常]
[体温:36.7摄氏度]
[收缩压:115mmHg,舒张压:72mmHg,双上肢对称]
[血钠浓度:139mmol/L,血钾浓度:4.0mmol/L]
[暂无双侧瞳孔对光反射、角膜反射]
[肌力:0级,未检测到肌肉活动]
[多种刺激无反应,深浅反射均消失]
[是否开始程序]
“确认。”
[开始意识拷贝编号00003号上传]
[上传进度:23%…45%…50%…75%…99%]
[对于意识拷贝编号00003号的上传已完成]
[现停止外源性心脏起搏,并解除对窦房结电生理活动的抑制]
[预计机体心脏将在3秒后出现自主搏动,3…2…1]
[心脏搏动已恢复,节律正常,心尖搏动强度、范围均正常]
[现排出机体培育仓内营养液]
[受试对象恢复自主呼吸,胸廓起伏深度、频率正常且对称]
[是否对受试对象执行唤醒程序]
“立刻执行。”先前那道女声再度说到。
[电刺激已发出,预计3秒后,受试对象出现苏醒迹象]
这一次还未等那道AI程序倒数完成,一道犹如溺水之人突然浮出水面后的呛咳声在四周墙壁被刷的白到反光的极简实验室中响起。与其说是实验室,其实整个房间除了几名套着白大褂的实验人员、一块巨大的屏幕和摆在房间正中央的、像是棺材一般四四方方的培养舱外空无一物。
而现在从那棺材里坐起的死人,扫视了四周,便知道自己现下的处境,好似这样的事情早就发生过一般。
“这是第几次了?”那死人问道“现在是哪一年,这次是为什么?”
那群实验人员的为首者——一个梳着高马尾,神色淡漠的女子——走到他面前,扔给他一身衣服“现在是第四次了,现在是哪一年,我想等下你就会明白我为什么不回答你这个问题,至于为什么对你又一次执行了这个程序,你应该先和AK聊一聊。但是我建议你先把衣服穿上,这一套是对你过去衣物的仿制品。”
“还有”那女子顿了顿“欢迎回来,吴瑾。”
“啊,谢谢你Mo Lerner,或者叫你莫城。不过你看起来和以前不太一样了。”吴瑾往身上套着那件宽大的连身衣。
Lerner看着吴瑾,叹了一口气“是啊,毕竟如今,已是万年之后。”
吴瑾愣了愣,双手沿着培养舱的边缘缓缓摩挲着,就像是上了年纪的老人寻衣摸缝一样。“已经过去这么久了么?那看来你们应该也都执行过这个程序了。”
Lerner点了点头“现在你认识的人活着的都执行过了,若不是我们到现在都没有成功地复制意识,说不定你能和自己进行面对面的交流。”程序名叫维达哲伯恩计划,那是一种将人的意识收集起来——虽然这一步叫做拷贝,但不知为何一个人的意识只能存在一份——再上传到培养的身体里,达到复活的效果
当然这种计划是有限制的,比如对意识的收集只能在一定时间和一定距离内完成。
吴瑾恍了几分,没想到再次醒来已是万年之后“不过你们的记忆应该是连续的,我的却像是被扔进洗衣机滚筒里的卫生纸一样,烂成理不清剪不断的一团思绪。”
Lerner皱了皱眉“如果你不用那么久远的物品来比喻的话,我差点就忘了你是个老古董,看来你已经接受了,那就和我来吧。”说完也不等吴瑾,便自顾自地离开了房间。
“你是说现在你们已经不用洗衣机了吗,还是不用卫生…..纸……了…..”
其实吴瑾是一个对于新鲜事物接受比较慢的人,毕竟他出生的年月火柴还叫洋火,若不是靠一些从GOC和其它组织叛逃时带走的异常和往身体里注射的数不清的药剂,可能早就衰老得骨头渣都不剩了。
结果现在一走出房间就看见自己正站在一个无比巨大的飞船或者说是空间站中,人们站在一块块磁悬浮空台上移动,无数大小形态不一的机械行走着,忙碌着,一盏盞惨白中带着淡蓝的照明装置,照亮了整个空间站,这万年后的世界让他一时间有些语塞。
“怎么?老古董连科幻电影都没看过?”
吴瑾收回了目光,跟着Lerner继续走着。
不多时两人走上了一块封闭的空板,借着这空板上的金属反光,吴瑾毫不意外地看见自己左颈部就像被烧开的水一滴接一滴地滴了上去一样,他的皮肤上浮现出了一道道或肉红色或青黑色像是瘢痕一般的纹路,仔细看去这些纹路又仿佛有生命一般,不断抽搐着。
“抱歉,你身上的这个异常我们曾几次研究过,但不论你换几副身体,它都会随着你的意识出现在新的身体上,而且”Lerner神色有些复杂“就算远在我们现在的位置,它仍然活跃着,而每次你的意识被驱逐出身体,这个刺青,也会呃…死去?或者说无效化。抱歉,我们也没有办法。”
吴瑾摇了摇头,没有回应Lerner,反倒是问到“你说在我们现在的位置是什么意思?”
“等下你见过Ak你就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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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瑾透过一扇巨大的单反玻璃看着下方空场中,一身华丽的、点缀着数不清徽章缎带的军装的Ak“没想到他现在亲自做演讲了,还真是慷慨激昂啊。”
Lerner调试着手里的数据板,只是扫了他一眼没有言语。
“现在精神情感研究所也有了这套动作么,我记得你们以前不重视这种形式的。”空场中巨大的方阵是穿着一样的军服、喊着一样的口号、做着一样的动作——左右脚跟用力并拢,右拳砸在左胸之上——甚至一样的思想的军队,就连科研人员也参与其中。
“但你不能否认这种方式至今仍然好用,而且给了他们希望。”Lerne回答道。
吴瑾挑了挑眉。
“啊,Lerner下次和那些准备衣服的人说一声,如果不能做得凉快一点的话,我就穿着便服上去了,这身衣服可真是”Ak随手扯掉了那套笔挺厚重的军服,随手抛在了一旁的沙发上“要我说,这衣服的材质都能拿来当地毯了。”
“诶嗨,吴瑾,好久不见了!”
“好久不见Ak。”
“你不在的这些日子里可真是对你的想念就仿佛从这里到月亮一……”
吴瑾抬了抬手打断他。
“怎么了?”
“别停,继续编。”
“…….”
“好了,说正事吧,看来你们现在又是遇到了什么棘手的事情,要不然,据我的了解,你是不会站在台子上展览自己的口才的,也不会在现在对我进行维达哲伯恩计划。”
“你还真是直接地一如既往啊,好吧那我们就先跳过前戏哦不前奏。”
Ak好像很失落一般,一屁股坐在他巨大的椅子上,随即双脚很惬意地搭在桌子上,看也不看就用双手在桌子上摸索着办公室屏幕的遥控器。
Lerner将遥控器递给他又嫌弃地把他的双脚从桌子上推下去“如果让下面的人看见 他们的部长是这副模样,怕是会大失所望了。”
Ak撇了撇嘴开始在荧幕上播放起了自从上次吴瑾被唤醒后所发生的事情,吴瑾也逐渐了解到他们所在的位置,以及这万年间究竟发生了什么。
其实以混沌分裂者的组织架构和思想来看的话,分崩离析是在所难免的,只是这一日的早晚问题而已。在上一次吴瑾被唤醒时组织便已有分裂的端倪,避难者寻求出路,擅权者暗藏祸心……在一个个部门日渐壮大后,它们间的不同被不断放大:CI古廷研究院偏好于历史的蛛丝马迹中寻找草蛇灰线,学者们日益疯癫痴迷于异常带来的对未来的卜卦的解读;基因编辑部日益精进且极端的研究;精神情感研究所对人心深处的无止境窥探……这让部门和部门之间渐行渐远,猜疑的种子被种下,隔阂的高墙被筑起。
起初只是部门间的摩擦被搁置,随后是梳理、是排斥、是不再合作,乃至愈演愈烈发生了一次次动用异常的冲突,就连各大洲的站点也因为种族与理念的不同不再走在一起。
随后是部门之内的内战,值得一提的就是,吴瑾的上一次唤醒就是为了解决古廷内部的分裂问题,有人举报吴瑾不肯放权,有人攻讦吴瑾想当部门的统治者,有人声讨吴瑾对古廷的独裁造成了后继无人和后续的一切分裂,但当古廷研究院内部的矛盾无法调解时,他们想到的第一个办法竟然是将吴瑾唤醒来解决这一切。
但就在吴瑾的意识再一次被放逐后没多久,混沌分裂者与GOC和SCP基金会三者之间爆发了一场史无前例的战争。这场战争最后甚至揭下了文明社会一直竭力隐藏的面纱下真实的、异常遍布的世界,随着混沌分裂者们在战争中不断上调使用异常的等级,终于异常物品的存在暴露在了大众的视线之下:引发地质灾害的古老乐器,操纵天气的机械钢铁,无法被杀死的神祗生物……
这一场战争演变为世界规模的战争,但是这一次,人类并未如智者预言一般使用棍棒和石头。
在人类文明跃迁式的增长基础上的战争,让大量的土地变为焦土,海水被蒸发,诡异的植物蔓延在城市之间,长在科技革命后的产物之上,土地中未曾发现过的孢子植物伸出的根系让土地变成肉泥一般的质地,地球早已不适宜居住,甚至在太空中只能透过被折断的宇宙电梯的残骸下依稀看见昔日蓝色的星球如今血红深黄一片。
混沌分裂者们并未赢得这场战争,或者说这场战争中没有赢家。混沌分裂者们最终决议远离地球,在宇宙范围内寻找异常物品,妄想着有朝一日的返程。
最开始各站点各部门的舰队之间还有所通信,但不知是距离太远还是如何,联络早已断开,也许其它部门找到了宜居星球,也许其它舰队早已葬身星海,所有的一切都已无法知晓。
但在这无数年间,精神情感研究所结合CI数据库公开的信息进行了一次又一次的Meta分析,最后他们得出了一个诡异的结论。
“我们的古廷研究院伟大的院长啊,最博学的博士Dr.吴,难道就没有发现我们所有的异常都是以人类文明为基础的吗?无限向下的楼梯,诡异的相机,捉摸不清的乐器,甚至是传说中的恶魔和根本不符合生物学基础的异常生物,都源自于人类文明。
甚至于,就连异常的分布,如果我们将地球暂看成只在一个平面上移动的话,以地球为圆心,异常的数量与距离地球的距离呈现出了负相关,换句话说就是越靠近地球,异常就越为密集。”
“你看看这些”Ak指了指屏幕上的几组对比图“越是远离地球,异常的无效化现象就越是普遍,当然这个距离要非常非常大,而且每个异常都不一样,我们还没有找到规律。航行至今,我们最后一个异常在三日前也无效化了。而由于距离问题,我们还没有尝试过将无效化的异常送回地球。”
Ak转过头看着吴瑾半晌才继续说:“我猜你已经知道了我们为什么唤醒你,Lerner刚刚也应该告诉过你了,就算在这里,寄宿在你身上的那个异常,仍然保持着呃…活性,而且是我们目前已知的所有异常里,唯一保有活性的一个,所以我想,也许你身上的异常应该是特殊的。”
“这次应该不止是为了研究我的刺青吧。”
“当然不是了,你在想什么,虽然你没有说过这个异常的由来,我也不打算问你了,把你唤醒的真正原因其实在于……”
Ak用桌上的钢笔戳了戳耳朵“这个宇宙还是太大了,也太压抑了,所以我们的人在航行久了就难以接受这种看不见结局的漂泊生涯,甚至有的人生下来就没有见过地球,哦不,现在应该说还见过地球的应该是非常稀少了。所以我可爱的船员们就产生了一种奇妙的方式,当一个人无法再继续这样下去,就会坐上便捷式宇航舱,将自己发射出去,在未知中结束自己的生命,也许有一天能降落在一颗原始星球上,说不定还能诞生一个文明,毕竟氨基酸的产生谁知道呢。嗯嗯地球上的原始生命说不定也是这样诞生的。”
Ak托了下腮“前不久,就有一个人选择了这样的方式,他竟然鬼使神差地回到了地球,在受到各种因素的影响,他的宇航舱被地球捕获了,但是,问题就在于这里,在进行远距离的太空航行的时候为了防止人到了的时候都过去好几十年了,我们都会…嗯我忘记你是个老僵尸了,你应该听不懂,反正就是用很快的速度航行,为了让人体适应这种速度的航行,也是为了抵达的时候人体的生理年龄几乎不发生变化,船员就会躺进一个休眠舱”Ak试图用教幼儿园孩子的语气教吴瑾万年后的科技“但是呢,这些选择了自我了断的船员并不会躺进休眠舱,他们会在宇航舱里或是老死或是自杀或者因为受不了穿梭的速度死去,也就是说,这个抵达地球的船员早就应该是一具尸体了,不过呢万幸的是,我们现在的科技足以让宇航舱和船员身上的记录仪忠诚地完成它们的工作,前不久,我们收到了定期传回来的记录视频,你看看吧。”
随后Ak按下了播放键,视频已经是被处理过的了,去掉了很多无意义的画面,吴瑾双手抱臂地站在银幕正前方:血红色的土地,呈现出毫无生机的土黄和诡异的深绿的天空,突然一阵悉悉索索的声音从远处传来,由几乎微不可察到整个办公室都充斥着这种声音,仅仅是听起来就让人心中有一种毛骨悚然的感觉,那是好几种声音混杂在了一起,有的像是用筷子插进了海绵,有的像是两张泡沫纸不断摩擦,有的像是凿洞机在马路上敲碎沥青,可是紧随其后声音突然停了下来,然后画面剧烈地抖动起来,但画面里却始终没拍到是什么碰了这个记录仪,就像是小孩子把摄影机举过头顶然后满屋子疯跑一样,随后那个声音再次响了起来,这次画面平稳了,却是在以一种不急不缓的速度水平移动着,视频的进度条就算经过处理了,却仍然很长,视频一直都是这样水平地移动着,偶尔会经过一些早就破败得看不出年份的建筑,有古庙的飞檐,有现代高楼的钢筋水泥等等等等,但却始终没有一个活人,连一个活着的生命都没有,当进度条来到最后,在一个目测直径数公里长的坑洞或者说是盆地停了下来,在那盆地的边缘爬满了血红色的菌丝。
视频放到这里,吴瑾沉默了,Ak也转过头盯着他:“没错,你应该知道了,这不是古廷的传家宝吗?血肉宣谕使?现在竟然爬得满地都是。”
吴瑾尘封已久的记忆被这个名字唤起,血肉宣谕使,古廷最早的一个异常物品,是一种血丝一般的真菌植物,在生长过程中会不断勾连,形成一幅幅图案,如果以中国传统的玄学来解读的话,偶尔可以得出未来或远或近发生的事,古代有人叫它天命,叫它命运等藏着等等等……
“这至少说明,在地球上,异常还是存在的,还是保留有活性的。”
“所以你知道我为什么把你从棺材堆里拉起来了吧。”Ak盯着吴瑾一动不动的双眼中几分不明的意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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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唤醒你之前,我们已经开过各种大小会议来讨论是否值得这样做,无一例外他的提议都被都被否决了,不论是从眼下对地球尚有执念的人越来越少,还是作为从那个时代就活下来的人,他的这个提议都应该被否决。但是没有人想到他竟然把你复活了,毕竟在CI的档案里,对你以前的行事作风的记载只要有了授权就能看见,明面上他说将你带回来是因为你对异常了如指掌,以及很少有人能像你这种对我们来说也是老古董的人一样’权威’,然而实际上,谁都知道他复活你是为了威慑他们。”Larner走到了吴瑾面前就这样盯着他细长的双眼“你应该知道他为什么执意要回地球吧?”
吴瑾点了点头。
Lerner淡漠的语气罕见的出现了波动,那是一种复杂的情绪,像是愤怒、担忧、挂念、焦虑、恐惧的复合体“他早就受够了这样漫无目的地漂泊,受够了这样与其说是远征,不如说是垂死挣扎的死缓,早就受够了投入无数资源却在这里虚度光阴。”Larner吸了口气“但是活着,不好吗?地球早就不是那个我们熟悉的地球了,万年,谁知道发生过什么?还有你,选择死亡来逃避所有的一切。吴瑾,你和他,务必活着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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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快,前往地球的两个宇航舱被准备好了,他们甚至没有给吴瑾准备的时间,其实他也并不需要,他的这具身体在培养的时候便已经到了最好的状态,看来他们在这段时间内也没少执行维达哲伯恩计划,不过将已死之人的意识进行拷贝,再在需要的时候予以上传,真的如此简单便能打破生和死之间的界限吗?被唤醒的还是他自己吗?如果对这段拷贝的意识进行编辑呢又会如何……
在空间站的中间层,是宇航舱的发射区域,由电梯到今日唯一有远行任务的两个球形宇航舱之间,一排排整齐排列的士兵和研究人员站在两侧,“人为”地形成了一条道路,他们挺着胸膛、昂首挺胸,穿着盛大节日才会穿上的仪式用服装,他们是经过了申请和层层的审批才可以参加今日的活动,除了一些基本的、有些苛刻的条件外,他们还在申请书中罗列了数项曾经获得的荣誉以作为加分项,以期得审批人员的优先考虑,所以他们将这看成是一项荣誉,哪怕仅仅是在这里站着远远地看一眼,或者可能有幸运儿能在他们的部长开心的时候随口鼓励几句或是随手握握手送点什么东西,都足以让他们兴奋好几天了。
“真没想到现在可以通过让他们申请来这里站着就能让他们为了你卖命。”两人中站在后面的较为高大的男子说到。
站在前面的耸了耸肩“不不不,人类在这漆黑的宇宙中航行是需要一些信念、希望和勇气的。”
“嗯。”
“你也认同?”
“不,我只是想起来以前有人说,玩政治的,真脏。”
“……”
此时站在路两旁的士兵看见两人出现,都有些激动,虽然他们现在活动区域只有这一个巨大的空间站,但平时想要看见他们的部长也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更何况是距离这么近地观摩部长亲自出任务。
同时,还有一名被记载早已死去的另一个属于那个时代的人也再次出现了,他们只在进行思想教育和学习组织历史的时候才在书上见过这人的名字,一些对于历史更为感兴趣的学者,可能会更加了解一些,毕竟古廷研究院本身就极具历史的魅力,它的初任院长也是唯一一任院长更是绕不开的话题,在他诸多名头中最引人注意的便是“永生者”——一个听起来过分夸张的名字却出现在了组织的书籍之中——吴瑾就像书本上描述的一样,有些深陷的眼窝长在了东方人的面孔上,略有些细长的双眼搭配着鹰钩鼻,较薄的嘴唇让他在威严之余增添了几分阴沉和刻薄。
果不其然,就在两人走到宇航舱前,那浑然一体的球形宇航舱自动抬起了舱门,Ak站在舱门前向列队行注目礼的众人挥了挥手,随后做出了在演讲时相同的动作,引得众人一片欢呼之声。
随后便走进了宇航舱,当舱门关闭后马上便收到了吴瑾的通话申请。
Ak:“你看我说什么来着,哪怕只是站在那里,他们今晚回去也要和没来的人说上一会,没来的人则会热血一会,争取下次能来。就是这样。”
吴瑾:“你刚刚最后那几步应该再走慢一点,走出一个虎虎生风,走出一个视死如归,走出一个壮士一去兮的易水寒。这样他们就算你犹抱琵琶半遮面,也会提携玉龙为君死了。”
俩人打趣着,突然他们的通话被Lerner打断了:“好了,你们两个还是早点躺在休眠舱里吧,等会就要出发了。”这时候Lerner的视频里闯入一个人“嗨AK,嗨吴瑾,我是Nakila,好久不见咯,你们的休眠舱我刚刚已经调试好了,你们躺进去,等到起飞的时候会让你们进入休眠,等马上要落地的时候,就会叫醒你们,你们只需要上车睡觉,下车尿尿就好了。”
俩人与Nakila打了招呼后就按照指示躺进了休眠舱,就算是以现在的科技水平来看,从这里到地球也要好一阵。
“好,让我们一起倒数!5…4…3…2…1…发射!”Nakila的声音从通讯频道里响起,丝毫没有给两人准备时间,就按下了发射键。随即两颗银白色的圆球在银河中划出两道弧线。
Lerner:“你……”
“好啦,Lerner,安啦安啦”Nakila一把搂住Lerner的肩膀“有什么好担心的,‘狐女’配书生,多经典的配置啊,他们不会有事的。”
“呼,好吧,那你也不应该这么快就按下去吧。”
“因为我不知道再犹豫下去,还能不能接受就这样让他们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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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瑾睁开了双眼,这种感觉,就像是人在累了几天几夜,上一秒还和人说这话下一秒就脑袋一歪睡着了,又在头沉下去的瞬间惊醒过来,吴瑾现在就是这种感觉。
他和Ak几乎同时站了起来,在各自的宇航舱里撑着休眠舱活动着身体。
“当你们看见这段视频的时候,你们应该已经到达了地球,如果是因为意外导致提前苏醒了,就自求多福吧,不想死的话就赶紧和我们联系”Nakila提前录好的视频在宇航舱的小型屏幕上播放起来。
“因为你们用的是我们技术部门最新研发出来的防护服,你可以看看,对就在这个地方”视频中的Nakila左手食指朝下一指,屏幕下面的那个位置有一个黑色的圆环“把这个戴在你的手上,然后它会自动开启防护,在表盘中央会显示那名船员的记录仪的行走路径和目前所在地,对,就是那条红线,最左边是提示你防护服的工作状态,如果还是绿色的,就说明没事,如果从绿色变成了其它颜色就尽快找一个安全的地方自己想办法吧,毕竟我们收到你们防护服的报警信息的时候都是好几周之后了。”
视频里的Nakila坐着下面带轮子的办公椅转了个圈“对了,一切注意安全,地球现在恐怕没那么安全。”
吴瑾把圆环戴在手上,果然显示了很多信息,除了路线和颜色提示之外还有一些早就不再使用的数据,包括经度纬度之类的。吴瑾并没有感觉自己穿上了防护服,可能是在他的年月大火的纳米科技吧,他并不了解,但既然Nakila这么说了,也就不疑有他,拿上装备打开舱门便走了出去,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他觉得自己身上的刺青纹身仿佛更加活跃了,开始在他的皮肤下不断游走,以前虽然也有过,但并不会这般快速地移动,甚至让他的皮肤都隐隐作痛。
在地球还适宜居住的年月里,有人将中国的土地分成黑土地、红土地、黄土地等等,但现在的土地却是真正意义上的红土地,甚至感觉就像是鲜血浇灌在了土壤里,渗透在里面,让土壤就像是一层层的肉泥,或者说像是过节包饺子,用带着血的鲜肉绞出来的肉馅倒上一桶一桶的肉,踩在土地上感觉太久不动的话就会陷下去几分,像是土地活了起来张开嘴等着吞下站在它身上的一切。
吴瑾皱着眉把脚底沾上的肉泥蹭在宇航舱上,Ak却饶有兴致地从腰间取出来一个试管装了一些土壤进去“啧如果这是异常的话,那想要把地球改造成宜居星球恐怕要浪费很大一番功夫了,你觉得这是血肉宣谕使造成的吗?”
“不,应该不是,如果它的异常性质没有发生改变的话。”吴瑾此时也蹲下身子看着脚下的曾被人称为大地之母、母亲盖亚的土壤摇了摇头“血肉宣谕使的本质是一种十分特殊的真菌植物,这些我觉得更像是动物身上的组织。”
“继续走吧。接下来的路可能不太好走了。”
Ak看了看手里的地图——一个显示那记录仪位置变化和移动轨迹的路线图——那记录仪自从几个月前他们从视频里看到的那个盆地,已经移动到了另一个位置,至今仍未发生任何变化,不论对面是个什么东西,至少目前因为一些特性不再移动了。而它停留的地方曾经却是一个隶属于混沌分裂者的站点。
根据这个路线图他们准备先去那个船员的宇航舱着陆的地方看一看,检查一下拿走记录仪的家伙有没有留下什么蛛丝马迹,如果是个可以交流的人类或者人造机械就好了,但视频里那令人毛骨悚然的声音,却怎么听都不像是人类走路能发出的声音,它如果不是分裂者,不是人工机械的话,那它又为什么停留在站点呢……
Ak回过头来:“快走吧,我们先去那个宇航舱那里看看,再之后视频里经过了一个小城市,我们还是在日落之前找到能住的地方吧,要是地球上的土壤都是这副模样,恐怕睡一晚就可以直接去阎王爷那里报道了。”显而易见这里远远超出了维达哲伯恩计划收集意识的极限范围。
两人边说边走着,但他们都没有意识到,在他们身后,刚刚站着的地方,留下了两排鞋印,这两排鞋印很好的描绘出了他们鞋底的纹路,但这些纹路却在缓慢地蠕动着恢复成了刚开始的模样。
“我们现在站的位置是以前的世界屋脊,现在的世界屋脊在本尼维斯山了。”两人边走边聊着天。他们的身体都是自己亲手改造过的,行进的速度自然不慢,没过多久便到了那船员着陆的地方,那白色的球形宇航舱,已经有大半都陷在了土地里,好在舱门大开着,两人站在着陆砸出来的坑的边缘,举起手电朝里面看去,却没看见那船员的尸体。
其实像吴瑾和Ak这种人,凭借经验,对于这种情况都有一个基本的猜测,哪怕是那船员变成异常,变得扭曲地不成人样,他们都能接受,但尸体不见了,却没准是最为棘手的一种情况了,被脚下诡异的土壤吃了?不是没有可能,那样的话,记录仪又是怎么移动的?船员没死?这个概率很低,低到了近乎不可能,但记录仪现在又不动了,又是为什么?取走记录仪的又是什么东西?为什么偏偏取走了记录仪?他们都不得而知。那宇航舱里过半都被肉红色的土填满了,想再去调查怕是什么都查不出来了,无奈之下两人沿着路线图上路了。
赶路其实是枯燥的,尤其是在这种危机四伏的地方,再加上刚刚宇航舱的事情,至少证实了现在的土地很有可能是活物,两人都没了再说话的想法。
地球早就被不知道什么气体笼罩了,太阳只能看见一个模糊的圆形光晕,就连那光晕也在不断下落,仿佛整个宇宙都对地球收回了最后的一丝怜悯,能见度本就不高,天色渐黑,让他们感觉穿行在血雾里,还能呼吸也只是因为防护服还在正常工作而已。
好在他们还是在日落前看见了那个城市,但令他们没想到的却是月亮,不论是古人幻想里的仙宫,还是现代登月后发现的坑坑洼洼都被取代了,月球现在就像是一颗布满血丝的眼球,Ak好奇便用随身带的观察设备看了一样,却发现月球就像是被红绳捆住的注水气球,让人感觉很快就要挣脱血丝的束缚、挣破表面还糊着的一层薄薄的羊膜,流出里面的羊水。
俩人不由自主地加快了脚步,就仿佛再多看几眼月亮,它表层下面的血水就要喷涌而出了。
站在城市边缘的一个小山上,他们才摆脱了那红色的土壤,但是眼前的与其说是城市,倒不如说是建筑的遗迹、说是文明的废墟。
这座城市仅仅由一栋无比巨大的建筑构成,那建筑并不属于吴瑾所熟知的建筑风格,先是四栋倾斜的圆柱状的塔形结构像被推倒的多米诺骨牌一般斜倚在中央建筑上,衔接处构成一个四方的巨大平台,中央的建筑却反常地呈现出下窄上宽,由于其巨大无比,站在地上以肉眼观察起来像是一个倒置的圆锥体用四肢支撑起来一般。而用望远镜看去,在整个建筑群外层密密麻麻地雕刻着什么,那些雕刻一圈一圈地螺旋上升,其密集程度就像是这建筑长出了脓疮。
两人滑下山坡,由于不知道这巨大的建筑中是否存在着什么,两人准备先前往最中间倒扣圆锥的尖顶部位勘察一番再做打算。
那尖顶部,看起来像是一个祭祀用的场所,黑色的成块岩石打磨而成的圆盘被由大至小依次摞起,与正上方倒扣的圆锥形成了一个不对称的沙漏,而在最下方也是最大的一个圆盘外围立起了一圈一人多高的环形石壁,上面雕刻着什么。
吴瑾和Ak对在离开地球后,地球上的人类发生了什么其实非常感兴趣,一来是出于对这空白的历史的好奇,一来是对目前可能面临的情况想具备一个基本的判断,最起码要知道这里到底是不是一个相对安全的场所可以让他们度过今晚。两人默契的站在了一幅似乎是雕刻开始的地方看了起来。
那雕塑是从一场战争开始的,那战争毁灭了世界,污染了天空和海洋,只有少部分的人躲在地底深处的蚁穴一样的避难所才逃过一劫,但直到战争结束后,他们都没有离开地下,没人知道那些人为什么开战,没人知道战争的结果,但他们曾窥探到留在地球的一部分战争的参与者似乎准备恢复环境建造安全区,但他们还是没有敢离开地下,后来他们猜测留下的那批人似乎掌管着神迹,但却从未见过他们使用这些神迹,他们只是用分散着的安全区监管着这些神迹。这些人也曾呼吁过地球上的幸存者加入,但他们还是没有敢回到地上。
似乎那些地上的人就要成功了,他们开辟出了一个个的安全区,气候稳定了,灾害停止了,他们就要成功了,但一场内战又一次燃起,那些地上的人,其中一部分亵渎地要求杀死所有的神明、毁灭所有的神迹,建立一个纯净的属于人类的地球。双方的矛盾无法调和,他们不知道具体的战争过程,只知道若干年后地上再无任何人类。
有的地下蚁穴的居民开始回到地上,拾取地上人的遗物,敢于优先回到地面的人自然取得了极大的好处,丰富的资源,良好的环境,甚至有的居民幸运的受到神明的垂青,得到了神迹的偏爱。不患寡而患不均不论在什么时代都适用,这句话在某些程度上有正面的意义,却在另一些角度上不乏讽刺。蚁穴的居民为了更好的资源,开始互相讨伐,他们就像真正的蚁群一般,强大的吞并弱小的,富庶的奴役贫穷的,人性中的糟粕一次又一次地上演。
最后,一个蚁群惊喜地在一处盆地里发现了神明和神明的部族,但神明却因为一些原因陷入了沉睡,神明的部族也纷纷进入了休眠的状态变回了诞生前的样子。
他们为了祈求神明的庇护,在神明的背上筑造了祭祀用的高塔,定期献上祭品和法器。并在这里建造了黑色石头的祭坛,在祭坛上修建了建筑并居住其中。后来蚁群的祭祀或是先知或是神明的奴仆带给蚁群一个消息,只要将休眠的神明部族带入他们生活的建筑中,再进行一种仪式,便能唤醒神明,神明会赐给他们永恒的生命作为汇报。
这就是雕塑的全部内容。
Ak歪过头看着吴瑾戏谑地说:“永生?那种东西真的存在吗?”
吴瑾摇了摇头,他没想到这个人类的文明,竟然会将异常视为神明而进行祭祀和供奉,整个文明呈现出一种荒诞的怪异,虔诚却又在神明背上修筑高塔,文明建立了社会和生存的高塔,却又野蛮地相信异常可以让他们永生。在他们的时代,这些人奉若神明的,只是被当成工具的异常,这种巨大的落差怎不让人唏嘘
“永生?你真的认为永生就可以让人得到一切吗?”吴瑾也转过头看着Ak“人们总是以为拥有无限长的时间,就可以无限制地完善自己,学到无数的技术知识,拥有过人的智慧,占据数不胜数的财富,可以有无法计量的时间,完成自己想做的任何一件事,权力,财富,智慧,情感……可以让自己不再有任何遗憾,不再有人世间的欲望,不再被世俗牵绊,呵,但事实却是在有了更长久的生命后,更加肆无忌惮地浪费时间,用着难以想象的不同花样来满足自己的欲望,该有的遗憾一个不会少,该珍惜的事物却一项不会珍惜,愚蠢却有着自己所谓的阅历丰富的骄傲,空虚却自以为看破世事无常的淡薄,甚至会将常人不能接受的痛苦——亲人的离世,面对疾病的无力,遭受苦难的辛酸,反复不断地上演。没有人的孤独、悔恨、不公是特别的”吴瑾深吸了一口气又慢慢吐出“你们都以为我是靠药剂才得以不老,但永生,是我遭遇的诅咒,是我还在GOC的那段时间,遇到的这个异常对我最为恶毒的诅咒,从那以后它就像附骨之疽一般长在我的皮肤上,还会在我的皮肤下不断蠕动。我注射的这些药物,只不过是为了让我的身体保持活性,维持机能罢了。”
“永生也好,长寿也好,从来不是祝福。”
Ak并没有回话,其实他早就知晓吴瑾“永生者”头衔的真相,他只是转身向祭坛走去“好了,这帮人估摸着已经进行了所谓的仪式了,还是再仔细看看吧,别到时候睡着了再遇上异常把咱们都当成祭品了。”不知道是出于什么原因,可能是对他们信仰的神明的尊重,这个蚁群只是将神明的形象刻成了一个由数个圆圈组成的勉强能看出躯干和肢体的“简笔画”。
Ak和吴瑾站到祭坛上,他们按照雕塑上的仪式,仔细查看了祭坛,发现在祭坛的每一层都有类似血槽一般的刻线凹槽。
Ak蹲下身子仔细看了看这些凹槽,发现这些凹槽里都有着薄薄一层不连续的血痂和肉泥一样的痕迹,应该是以前祭祀用的祭品留下来的,不过,过了这么久这些痕迹还能留存又让人觉得有些诡异。
啪嗒……啪嗒……
“你说,有什么异常是用动物血或者是人血当祭品就能触发异常性质,还和生命有关的吗?”
啪嗒……啪嗒……
“也许异常性质的触发和祭品并没有关系,只是再一些巧合下将在场的人转化为异常项目的子项目,却被误认为祭祀就能获得生命的神迹。”
啪嗒……啪嗒……
“诶,你这么说倒也有点道理,不过”
“什么声音!”吴瑾猛地抬头看向Ak腰间。
Ak此时也听见了那有节奏地响声,先前两人因为聊到了永生的问题,心情有些沉重没有听到这响声,然后又一直在讨论这异常的事情,也没注意到响声,此时终于发现了。
但为时已晚。
Ak快速翻出腰间的便携式置物袋,从里面掏出了声音的来源,那是下午Ak为了评估地球是否还具备环境改造的可能收集的血红色土壤,那一小撮土壤此时像是有了生命一般不断撞击着试管的玻璃壁,那响声就是这样产生的。
吴瑾想伸出手夺过试管的同时,Ak想将试管锁在腰带上的密封盒里,但两人都慢了一步,那土块竟然撞碎了试管,掉在地上,却正好掉在了祭坛上的凹槽里。
紧随其后,凹槽里的其它血痂竟然纷纷动了起来,从暗红色变成了鲜艳的血红色铺满了整个凹槽。
“快撤出去!”
两人转身便跑,但还是慢了一步。
雕刻在建筑外一圈圈螺旋的脓疮表面分化的泥土纷纷剥落,露出底下黄澄澄的金黄色结晶,那结晶下是一个个黑色的影子,随后那结晶也开始碎裂,一个个或大或小的身影从结晶中钻出,那些身影,小的只有十数厘米,大的却在数米左右,但不管是大还是小,竟然都呈现出了人类婴儿一般的模样,在钻出结晶后,它们的嘴突然裂成了四瓣口器,每一瓣口器上是密密麻麻的一层又一层的牙齿,一条嫩红的舌头耷拉在口器之中,一声声尖锐犹如婴儿啼哭的嘶吼响起。
吴瑾只是回头看了一眼便知道这是哪个异常了,那是瘿——一种在冰川下发现的类人异常,它们平时处于休眠状态,蜷缩在结晶里,只有人靠近的时候才会表现出活性,或将人撕扯吞下,或拉入结晶变成它们的一部分,这些结晶经过处理后,曾经一度成为混沌分裂者CN分部的记忆编辑药物——曾属于古廷研究院的一个异常,但他无论如何也没想到竟然会如此巧合地在这里正好遇到,无数的异常在现在的地球上以不同的方式存在,为何偏偏让自己遇上了古廷研究院的异常?这是否太过巧合?巧合得就像是人设计好了一般……
但这些问题他们现在都无暇思考。
Ak看了眼地图:“我们向北跑!那里有一个留下的站点,说不定还能用!”混沌分裂者们在最初撤离地球时曾想过,有一日再返回地球,所以就留下来了一些自愿留下的成员,保留了一部分隐蔽的站点。
瘿虽然呈现出婴儿的姿态,但移动却一点也不慢,这些东西在分裂者鼎盛的时期投入战场使用都需要考虑一番,回收工作也十分令人头疼,更何况如今那些瘿的数量,简直就像是海啸一般向他们砸来,鬼知道这些家伙这么多年吞了多少人。
两人一边不要命地奔跑,一边用着定时炸弹为身后大量的瘿造成伤亡减缓它们追逐的速度,两人时而在树林中奔跑,时而在狭窄的地缝中钻动,好几次瘿的舌头都碰到甚至缠绕住了他们的肢体,一番奔跑下来两人身上早已伤痕累累。
好在那个本来位于地下的站点,因为地质改变出现在一处地洞之中,这倒是让两人轻松了一些,若是站点被掩埋,那他们就应该考虑是互相来一枪还是自己吞弹自杀死得更彻底更快了。
站在站点的大门外,Ak用自己防护服自带的智能系统操纵着大门,吴瑾则站在他旁边用枪扫射着逼近的异常,时而甩出几枚炸药,按理说在这狭窄的地洞下,不应该使用火力,因为这意味着被活埋的风险,但他此时顾不了那么多了,只希望这站点的大门还能正常使用。
没有电视剧里的紧张怒吼,两人反倒是显得有些平静了,毕竟都是死过的人,也都是经历过无数次凶险的人。
在一小段时间后,站点的门在智能的机械合成音的提示中开启,两人先后冲了进去,吴瑾顺手甩出最后的炸药。站点的门将炸药和异常一起隔绝在了门外。但他们知道外面的山洞必然塌方了,如果没有别的方法他们就出不去了。
两人弯着腰大口大口喘着气,调整着自己的身体,一手撑在膝盖上一手用手电扫着黑暗一片的站点。
“哈啊…哈…你们古廷的异常…哈….都这么热情吗?”
吴瑾没理他,直起腰,从腰带上取下水囊。刚拧开盖子,举起来还没送到嘴边。
一个红点出现在了水囊上,随后噗地一声水囊被打穿了,里面的水喷洒在地上。
Ak迅速地用手电锁定了子弹打来的方向,那里站着一个脸上戴着面罩只看得见上半个脸、全身上下裹着破烂皮风的人影。而那人的一只眼睛被机械义眼所取代,现在正发出红光扫在二人身上。
“站在那里,把身上所有的东西扔在地上,然后走去墙角,我只说一次,下一次子弹就会打在你们身上了。”一个沙哑又略显苍老的声音响起。
两人自知没办法,就只能按照对方说的,解开身上装备的固定绳子,装备劈里啪啦地掉在地上。
“你们两个,不应该出现在这里,不应该出现在地球上。”那沙哑的声音再度响起但不知怎的语气有些奇怪像是在压抑某种情绪“所以,给我个理由相信你们不是异常伪造的异象。”
那脸上皱纹纵横的老人仿佛有着丰富的和异常接触的经验。
吴瑾还没出声,Ak却反问到:“你怎么知道我们两个不应该出现在这里,你认识我们?”
那老人没有回答,从原先站着的高台上跳下,走到距离两人几米处,摘下了罩在头上的披风头套。
“我当然认识,精神情感研究所的部长Ak,和”老人喉咙咕哝了两下“古廷研究院的,院长吴瑾。”
“你曾经是混沌分裂者的成员对吧?既然是,为什么还用枪指着我们?”Ak讦问到。老人手里的改装枪一直都没有放下。
一直没说话的吴瑾此时却说道:“你是Edgar-Jones吧。好久不见,你却这么老了。”
老人却怒不可遏地吼到:“回答我的问题!你们如何证明不是异常!”
Ak耸了耸肩,Edgar-Jones,这个名字他当然听过,是一个并未加入任何一个部门的年轻人,虽然年轻,却出色地完成了多次任务,也被组织表彰了很多次,很热心,很开朗,和各个部门的关系都很好。当时他选择留在地球,可让很多人都惊诧不已。
吴瑾叹了一口气:“你要我们如何证明?”
“你们,应该早就死了。”
“但如你所见,我们却没有。而且Lerner和Nakila也活的好好的,我们都是通过维达哲伯恩计划才活下来的。你应该知道这个技术。”
“呵,异常最习惯从别人希望的角度来构建幻象,对吧,精神情感研究所的部长大人,这句话可还是你说的。”
“Edgar,我没办法说出你并不知道的事情,还能让你信以为真,凡是我所知道的事情,就算你不知道,你应该也有所猜测,也都可以当成异常根据你的猜测创造的幻象。我只能说些古廷和我过去的事,是否相信,取决于你。”
“你应该知道,我曾经在SCP基金会和GOC都工作过一段时间,那段时间,我就像曾经的你一样,对一切都充满希望,觉得真的可以凭借自己的力量来让人类更好地生活,但当我一步一步高升,越是接近权利的中央,我就越是看见埋藏在口号和理想下的龌蹉和黑暗,我不得不承认,有高洁者为了人类的未来前仆后继,有纯粹者放弃拥有的一切献身于对异常的研究,但那些提出一个个口号的人,让下面的人相信他们的人,不论是议会还是中枢是,是O5还是右手,都一样,总有些人,他们生来就热爱权力,他们也没有那些欲望,只是热爱玩弄权力。我当然知道,死水一潭,自然纯澈,大江大河,不惧泥沙。我当然知道,这些人有着各自的缺点,但只要能给我提供研究的资源,让这个世界对普通人保有他们无知的安全,留有对普通人的最后的慈悲,我不在乎,我不在乎谁坐在那个位置上,我不在乎谁升迁谁贬谪,我真的不在乎。但,有一日,我在一次实地勘察中遇见了一个人形异常,她是一个琴女,会被艺术和音乐吸引,那时我犹豫了,我不知道这样的异常是否应该被基金会收容,是否应该被GOC消除,你应该知道,在我所属的时代,很多人认为核裂变是一个异常,对一批又一批的科学家进行记忆编辑和逆模因,但还是一次又一次地被普通人发现。这更加动摇了我的看法,然后就是很俗套的小说情节,我们相爱了,但轨迹改变角度交错,命运的玩笑开在了我身上,纸终究还是包不住火,GOC消除了她,而我也在那个时候退出了GOC。随后加入了混沌分裂者,得益于混沌分裂者的组织松散,我一边寻找着异常出现的原因,以探究是否可以复现琴女这个异常,一边研究着古廷和一切隐藏在历史里的异常,在这个过程中,我了解到很多打破过往认知的事,我变得越来越阴沉,我希望古廷研究院的人作为一个又一个单元,按照我的指使完成任务,因为这样无比高效也安全,他们叫我独裁者我都知道,我都知道,我也知道古廷研究院是在我的镇压下才结束了内部的争斗,是在我的束缚下才短暂地站在一起,但是为什么?为什么他们就不肯按照我说的去做?明明一切我都为他们安排好了,直到有一天,我发现研究院里有一个成员很有天赋,对知识的渴望,对应用异常为世界和人类带来新生的信仰的纯粹,我甚至准备把他当成古廷研究院的接班人,等到有朝一日我想离开了,就将院长的位置传给他,但在那之前我要用手里名叫权力的荆棘把古廷鞭笞成我想要的模样,然后那场战争打响了,不仅是古廷,其它部门也参与进来,好在最后我可以放心把古廷交给他了。可是为什么他不听我的劝告,痴迷于研究一个异常,我明明告诫他,禁止他逾越雷池,但他还是做了,就像我当时一样,可那个异常并不像琴女,那个异常是一颗长着鹿角的心脏,鹿角上不熄灭的火焰会吸引那些疯狂的学者,对知识产生执念和渴望,最终成为傀儡。他在我面前自杀了。那一刻,我突然厌倦了,我厌倦了对无数各异的异常的研究,我厌倦了无止境的掣肘,我心灰意懒,不再过问组织的事,没过多久有野心的人,包藏祸心的人便纷纷跳了出来,我并不想管他们,他们也越发大胆放肆。最后在和基金会的一场战争后,内战又一次爆发了,我也死在那场战争中。”
Ak此时接过话题“在那次战争后,组织的规模骤然变小了,很多人不知道那只是组织借刀出去烂疮,组织的中央史无前例地集权了,混沌分裂者们突然团结起来了,我们一致对外,将组织的规模限定在一定程度上,你应该也知道那段时间,但基金会并不打算错过这次机会,他们和GOC联手了,然后我们为了保存组织的实力,对异常的使用逐渐失去限度,随后,所有人都知道异常的存在了。我们也被迫离开地球,进行了远航计划,再也没有回到地球。”
沉默良久,Edgar叹了口气:“你们跟我来吧。”
Edgar带领他们到了一间还在使用的房间坐了下来,打开了几个站点机器生产的不知道是什么的食品递给二人。
这时吴瑾才看见Edgar身体很多部分已经被人造机器代替了。
“你们走后,战争并未停止,普通人的战争席卷了全球,异常的力量被各大国争强。地球也变了模样,不适合居住,很多人也选择了离开,打到最后,地球上只剩下了我们这些本来就知道异常存在的人,作为战争的发起者,我们自然被不断针对,站点一个接一个的失馅,成员一个接一个地死去。最后就剩下我一个了,他们都以为分裂者已死,但那个时候战争已经不再是人力能控制的了,战争没有赢家,活人越来越少,基金会和GOC最后也没了踪影,我想联系你们却一个也联系不上,我相信你们会回来,我等待你们回来,我期盼你们回来,我用机器代替了我的躯体,用了各种延长生命的药剂,但还是衰老着,后来我走出站点,见证了一个又一个的小型人类文明的建立和瓦解,我尝试过帮助他们,我曾被称为圣人,贤者 先知,使徒,甚至是神,但不论我做什么这些文明都一个接一个的灭亡。我不知道原因,现在地球上还活着的人,可能都在这里了。”
Edgar曾经也是吴瑾非常看好的年轻人,虽然他并没有加入古廷研究院,但他就像那些对中国文化十分感兴趣的外国人一样,经常到研究院和古廷的人交流些什么,也时常和吴瑾对传统哲学的话题产生讨论,久而久之,吴瑾把这个年轻人当成了自己的学生,Edgar也称吴瑾为吴生,也只有他一个人这么称呼过,但此时曾经的年轻人,曾经的后辈,竟然比自己还要老迈,令人唏嘘……
Edgar抬起头用一颗混浊的眼球,一颗机械义眼看了一眼二人,然后便低下头喃喃道:“当时我以为你们很快就会回来,我以为分裂者只是暂时的战略撤退,一年,两年,三年,五年,十年……最开始还有人回复我们传出的信息,后来,连信息都没人回复了,我们不知道那些大人们的舰队发生了什么,很多人以为自己被抛弃了,不会再有人回来了,地球被永远放弃了,我们也被永远的放弃了。我没有怀疑过,你们撤离的时候,曾目睹我们对着墙上悬挂旗帜的宣誓,我从未怀疑过,我们眼含热泪地从你们手里接过的职责,但数十年,数百年,数千年!我亲手埋葬了一个个和我同时代的人,现在,只剩我了……只剩下我了,只有我还在等,只有我在这最后一个站点,等你们……”
吴瑾的胸口像是被什么东西压住一般,视线有些模糊了,此时,在他的眼中,时间仿佛并非线性流淌,年轻的Edgar和现在年老的他不断重合,热情的年轻人庄重地接下任务,心灰的老年人踽踽独行在死寂之中,他作为一个受人照顾的后进,突然从前辈肩上接过了沉重到足以压断脊椎的责任,那些站在他前面的身影骤然消失了,他迷茫、他勇敢、他积极、他懵懂……他就这样独自坚守了万年。
此时年轻的声音和苍老的嗓音仿佛重叠了,那声音,清脆又沙哑,坚定又悲愤,高昂又凄凉,充满激情又不乏怨怼……是年轻人的庄重誓言,是老年人的喃喃孤语,是怀疑时的自我激励,是失意时的自我欺骗……
那声音,就这样回荡,在深处地下的站点中不断回荡,在漫长的守望中不断回荡,最后,它的余响、它的涟漪终于抵达了眼下:“不过万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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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们的地图我看过了,但其中有一处必须绕开”第二日早晨Edgar看着钉在墙壁上的重新绘制的“新地球地图”,转过头对一手托着咖啡杯,另一手不断搅拌的、倚在门框上的Ak说到:“那一处是‘垄种羊’的地盘,如果我们从那里经过的话,身上的装备都不能再使用了,我也会彻底报废。”
在经过昨晚的交流后,Edgar毅然决然地加入了他们的这场远征。
Ak仰头喝下一杯没加糖的咖啡——毕竟在现在这个情况,有咖啡喝已经很奢侈了——说:“我们最后定位的位置是一处撤离前的基地,应该也有些人留在那里,你这些年都没和他们联络过吗?”
“如果我的记忆单元没有问题的话,那个站点应该是在SCP基金会的基础上建立的,是保有异常最多的站点之一,其中还有一些古廷研究院的异常,在那个时候我们的交流还算密切,因为并不是特别远,但是后来那个站点失陷了,可能是异常,可能是被其他组织攻破了,后来我们再也没有收到过那个站点的信息,他们甚至连求救信息都没来得及发出,一夜之间就被抹去了存在。”
“你刚刚说垄种羊”吴瑾接过话茬“既然这记录仪经过了垄种羊的异常范围,为什么仍能使用?”
垄种羊,一个曾经属于古廷研究院的异常项目,是一个浑身上下均由植物构成的类羊生物,可以分裂出子个体——就像是种树一样,从土地里生长出来——任何靠近它的和“现代”、“人造”有牵连的物体,尤其是金属制品都会迅速地由内向外长出不知名植物,这些植物的生长周期极短,放任不管的话,几天便会违背常识地长出一片森林。
“这个我并不清楚,自从我接受过机械改造后,便尽力避开植物群落了。”
Ak的腿搭在桌子上,一边用腰不断地晃着椅子,一边用手里的笔戳着自己的脸:“有没有可能,那个带走记录仪的,呃,生物是那个站点曾经的成员,现在同样像你一样经历了改造,或者是受到了异常的影响,或者出于某些原因不能和你联系,看见了带有组织标识的东西,便带回了站点?”
“不能排除这个可能性,但我有一个更大的问题,为什么你们明知道那个站点有危险,你们还是坚持要去?”
吴瑾和Ak对视了一眼,二人对这个问题都有些默然。
最后还是Ak向他解释了异常远离地球会逐渐无效化,而那个站点有着最多的异常,AK想将其回收并完善对异常的实验,但真正的理由,可能二人都有各自的原因……
因为地形原因,他们如果想前往那个站点,除了要途径垄种羊异常范围的区域外,只有另一条路可以走,如果用吴瑾的话来说就是明末的关宁锦防线,三面环山,一面是海,哪怕是到了建国之后,东北地区想要进入中原,也只能走锦州-山海关一线,不然就要绕远至内蒙的喜峰口一带。而眼下他们的路径同样涉及这个问题,两地之间,不是地裂一般的峡谷,便是沟壑纵横的层层山脉,除了这条路外就只能绕远路,途径另一异常。而这个异常吴瑾也无比熟悉……
他们进入站点时的山洞早已塌方,不过好在这个站点的另一出口仍然可以使用。
三人整理好装备后便出发了。这个站点在Edgar的打理下,收集了很多失陷站点的资源,甚至连交通工具都有。
而有了混沌分裂者们为了适应不同地形而建造的轻便式交通工具,赶路便方便多了,在路上花费的时间也少了很多,也实在是现下地球的生态环境太差了,再加上高速赶路,一张嘴就是一口沙子,三人也没什么心思交流,一个不知道死了多少次了,一个心思跳脱,一个几千年没和人说过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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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面不远处之前来观察过,有一个古罗马式的神庙”Edgar指着一个方向说到“估计不是那些人把异常当成神来供奉,就是罗马文明的又一次‘伟大’了。”
“还有多远?”吴瑾问到。
Ak忙着都掉身上的沙子没理他们。
“翻过前面那个山就到了。”
“一定要从那里经过吗,没有别的路了?”吴瑾用手搭在眉骨上望了一下,他们这一路也遇到过不少的异常,如果能绕过那个可疑的神庙,还是最好不过了。
Edgar摇了摇头:“往这个方向近的只有这两条路了,我也很少走这边。”
“那就做好准备吧,能被人当成神明的,估摸着是有自主意识的异常。”
三人翻过山坡才知道Edgar提到的神庙有多大,庞大的希腊的柱式结构一个接着一个,十字拱飞跨在穹窿之上,彼此交错。这神庙的气势雄浑凝重,最外围布满了装饰用的仪仗冷兵器,不同图案的旗帜,战利品般地陈列在石柱之上,风一吹过便卷起一阵呜咽,穿过石柱,穿过拱券,宛如刀剑出鞘一般的金属声铿锵作响。而内部却又修建了一个巨大的像是斗兽场一样的圆形结构,附近还有一圈祭祀用的小塔,层层叠叠挤压在一起。
“怕是马尔斯的神殿也不过如此了。”吴瑾看着眼前的建筑,如果不是因为这可能是异常奴役人类造出来的,他恐怕会为之深深感叹。
驱车行驶到近前,他们才看见外围的冷兵器外还有数之不尽的白骨,有动物的也有人的,要么是奴隶,要么是祭品,在这混乱的时代,人什么也不是。
但就在三人即将经过的时候,他们才意识到他们离得太近了,已经受到了异常的影响,明明沿着神庙的最外围行驶,在转角处直行却偏偏进到了神庙里面的斗兽场。
这斗兽场并没有设置给古罗马贵族的位置,只有在一侧的墙上突出了一个直径十数米的半圆形看台,三人刚踏足于斗兽场的沙土上时,耳边忽然间响起了一阵阵的喊杀声,有男声有女声,有着各种语言,仿佛现如今的三人走入了万年间这里发生过的每一场战争。
随后是一阵刀剑碰撞摩擦的声音,金属和金属之间的锐利剐蹭发出的声音刺耳又尖锐,直刺三人的鼓膜。
那半圆看台上突然出现一巨兽,那巨兽骨瘦如柴,蹲踞在看台之上,分明长着一幅虎一样的皮囊,但背后却又有一对巨大的肉翅。浑身上下的皮毛斑驳、腐烂,甚至很多地方都只剩下了骨架,偏偏后劲上又长着根根杂色鬃毛,身上也麻麻赖赖地披着鳞片,原来先前三人听见的金属声音,就是这巨兽的鬃毛、鳞片和白骨碰撞发出的声音。
三人一看便知这是什么异常,其实三人都无比熟悉,这也是属于古廷研究院的一个异常,或者说是曾经在神话中留下过名字的异常——穷奇——,但他们没想到的是这吊诡的一幕,没想到这巨大的罗马神殿,竟然供奉的不是罗马战神马尔斯或者是更熟知的阿瑞斯,而是一只来自中国古代传说中的凶兽穷奇,也是,这穷奇狡诈,愚弄一些在黑暗时代里找不到火源的普通人也是轻而易举了。
可是眼下这穷奇的状态可和以前大不一样,在他们那个时代,穷奇是被用瘿表面的结晶层层包裹的以维持休眠状态,但即便是休眠状态的穷奇也比现在的它好上太多了,那时的它但凡突破收容,便是一场灾难,而不是它现在这副骨瘦如柴的模样。
穷奇若说不认识Ak或者Edgar,倒是有可能,但不认识吴瑾却是不可能。
穷奇的皮下仿佛真的只剩下了骨头,一动便发出一阵阵的碰撞声:“嗤,我应该没看错吧,呵呵呵,瞧瞧啊,这是谁啊,竟然还会出现在这里。”穷奇的声音就像是有什么东西卡在了声门裂上,一说话便是嗤嗤咯咯一阵。
“呵呵呵呵,怪不得,怪不得会这样,你不该回来的吴瑾。”穷奇拍了两下它残破的肉翅但显然它已无法飞行,便作罢了“那时候他们说你死了,我本来很诧异也很高兴,你这东西竟然会死,不可能啊,真的不可能,但你死了也代表……哈哈哈哈哈但看来你们掌握了玩弄生死的技术啊,现在,你们要自食恶果了,嗤,但你们还要拉上我来和你一起承担!”
“不过看在你们也活不了多久的份上,我可以给你们点提示,往东走吧,先去那看看,看了的话说不定你们就明白了呵呵呵呵呵,你们还是那……竟然过去了这么久都没发现,真是好笑啊。”
吴瑾刚想问些什么,但穷奇却不想再说了“好了,现在别再打扰我了,滚出去吧,一群蠢到家的杂种。”随后便扇了扇肉翅。
三人竟然又出现在了神庙之外。
“怎么说?向东走吗?”这一切都发生得太突然了,没人明白为什么,还是Ak先开口了,虽然是疑问的语气,但都知道Ak是准备去的。
“有没有可能是穷奇的陷阱,毕竟那家伙可是以恶劣著称的。”Edgar也表明了态度。
“不,它应该知道些什么,而且我有些不好的预感,还是去看看吧,如果情况不对我们再调头向北绕去那个站点。”
三人中的两人都表明了态度,Edgar也没再说什么,三人又重新转向东方。
而东方就是记录仪视频里最后出现的那个盆地,吴瑾有预感,穷奇说的提示,就在那盆地中。可这和血肉宣谕使又有什么关系呢?
东方比之先前的区域,道路显得更加崎岖了,地势似乎一直在下陷。哪怕是有着交通工具,路上也花费了不少时间。
但渐渐地,吴瑾和Ak发现了突然竟然又呈现出了血红色,而且愈来愈深。
而就在土壤要变为他们着陆点一般的肉泥时,一个悬崖出现在他们面前,悬崖不知为何仿佛人为开凿一般呈现出光滑的圆弧形状。
而在悬崖下方是一个巨大的盆地和低谷,那低谷正中央是一座藏式的高塔,高塔每一层都向四面八方伸出深红色的绳带,固定在了地面上,而那绳带上,每隔固定距离就悬挂着一个七角铜铃,风一吹便是如同海浪一般的叮铃声。
而那塔的底座,竟然修建在一只巨大的数十米大的沉睡着的婴儿身上,婴儿外附着着一层金黄色的厚重的结晶,四周散乱着无数法器,就仿佛修建这塔的人是想把这沉睡的婴儿钉死在地上一般。
“这是……瘿的本体…….”Edgar虽然是第一次见到异常-瘿的本体,但他还是第一眼就认出来了。
“为什么穷奇让我们来这里,意思是我们的到来会让瘿突破沉睡?”Ak问到。
“不,瘿的沉睡很不稳定,可能会因为各种因素被打断,Edgar,你能不能观测到谷底还有什么?”
“我试试。”
Edgar的机械义眼从眼眶中伸出,他说到:“谷底有一片红色的花海。”
“花海?静止了所有的花开 遥远了清晰了爱~”Ak哼到。
“不,不,不那不是花海,那是……”Edgar回过头慌张地说“那是血肉宣谕使长在了瘿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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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瑾三人看了Edgar机械义眼中截取到的画面,他们看见相片中的谷底,密密麻麻地排列着一个又一个已经突破了结晶的瘿,而血肉宣谕使组成的真菌,从脐带钻入穿过胃、穿过食道穿过声门,从瘿的口器、五官、颅顶的前后囟门中钻出,扭曲成了一朵鲜艳的红花,而瘿的肋骨、锁骨、颅脑就像是花盆一样承载着血肉宣谕使的真菌触手。
“你们,觉不觉得很奇怪,一路上我们虽然也遇到了很多其它异常,但最多的还是属于古廷研究院的异常,可能有幸存者偏差,但这是不是意味着古廷研究院曾经的异常,至今仍有许多保持着活跃?”Ak罕见地严肃起来。
Edgar看看Ak又看了看吴瑾,没有言语。
“还有一件事,如果血肉宣谕使和瘿可以结合,那我们之前经历过的那个文明,并不是使用血肉宣谕使来祭祀瘿,而是为瘿带来了寄生虫,才会遭到毁灭。而且,我们做过很多次的交互实验,从来没有过异常彼此融合的情况,为什么现在它们会呈现出这种状态,简直闻所未闻。”
三人又联想到穷奇说的话,恐怕穷奇便是指此事,但这又能说明什么呢?这和吴瑾三人出现在地球上又有什么关系?Edgar一直在地球上,吴瑾和Ak不能回到地球?还是三人不能凑在一起?只有三人同时出现才会触发的事件?这未免有些太匪夷所思了,异常,虽然出人意料,但绝对不存在三个特定的、指名道姓的人出现才会触发特定的异常现象,那究竟是为了什么呢?
更加诡异的是,为什么异常可以融合?
一时间气氛有些沉重,三人继续向北前往站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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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站点没有丝毫的伪装,直接暴露在地表之上,不知道是后期的地质变化,还是什么原因造成的。
三人默契地沉默,但他们好像都遗忘了一个问题,为什么,为什么一定要来这个站点呢?
哪怕有十个、二十个理由要来到这个站点,或大或小的理由,无论是探究异常活性的问题,还是地球是否宜居的问题,但他们在地球活动的这些时间,所经历的一切,放在以往,他们必然选择撤出地球,因为这颗星球,早已没有任何价值了,至于异常,就算能探究出为什么越远离地球异常数量越少,越远离地球,异常的活性便越低,那又能如何,现在的混沌分裂者真的还需要异常吗?或者说现在分裂的各个舰队还需要吗?
他们在这段时间的经历中,有无数次机会可以选择后撤,哪怕只有一个人在某一个刹那想到了后撤并且提了出来,也许三个人都会幡然醒悟,但为什么没人想到呢?哪怕是在穷奇的提醒和暗示下,也没人想到呢?
吴瑾虽然是个独裁者,有着自己的傲慢,但也绝不是个固执的人。
Ak虽然思维跳脱,但也是一个心细如发的人,不具备超人的能力,又怎么当上部长?
Edgar独自活了数千年,是万年中唯一的幸存者,又怎么是个简单的人?
但就是没有任何一个人产生质疑,三人仿佛同时钻入了牛角尖,一定要抵达站点。
三人在沉默中走到了站点的大门前,他们发现站点的门根本就没有关闭。
走入站点内部,各种曾经站点使用的武器枪械、实验人员的笔记和白大褂、生活在此的普通人员生活所需的一切,都散乱在地上,但却没有一具尸骨,甚至连血迹都没有,仿佛他们撤退得无比匆忙,什么都没带走便离开了。
三人不断深入,却什么也没发现,整个站点安静得无法形容。
就在三人来到坐标所在的位置时,却依然一无所获。
“警戒!”Edgar迅速掏出身上各种火力武器,安插在自己的机械手臂上“我刚刚检测到一种特殊频率的音频……”
他话还没说完,却发现枪口处伸出了一根枝条,他疑惑地看了看枪口,随后忽然跪倒在地,大口大口地呕吐着,他吐出的都是混杂着粘稠液体的植物种子,有的甚至还在生根发芽。
就在他们反应过来之前,Edgar的躯干四肢、机械义眼都迅速地冲出了惨绿色的植物纸条把他整个人串在地上。
“垄种羊!”
Edgar应该还没有完全死去,他的身体还在不时抖动着。
但还没结束,一层层肉泥从站点墙壁的缝隙中挤出,铺满了整个地面,随后是一阵悉悉索索的声音,是在视频中听见的声音。
吴瑾和Ak向天花板看去,竟不知何时一只巨大的血色肉虫吊在那里。
那肉虫沿着墙壁上的肉泥走到地面上,它终于彻底地出现在三人面前。
那是一个上身人立而起有四五米左右的肉虫,它的头顶段却是一张张惨白的人脸拼凑成的面部,身体上密密麻麻地排列着人的断肢,有的因为它的移动早已破碎流淌出腐烂的液体,有的是人手,有的是人的腿,有的是人的四肢前端被斩去,用关节反扣在地上支撑它庞大的身躯,剩下的部分不断向后延申,盘曲着不知有多长。而那船员的记录仪竟然就在它身上的一个肢体之上!
吴瑾和Ak刚刚掏出随身的武器,那肉虫却开始口吐人言:“我给二位一个衷告,放下武器,接受你们的命运,现在开始,我说,你们听。”它一说话,身上数不清的人脸竟然同时动了起来,各种不同的嗓音说着同样的话。
Ak并未听信它的话,一梭子子弹便打向了肉虫身上的人脸。那一枚枚子弹就像打破了一个个脓包,恶臭的汁水随之喷出。
那肉虫唉了一声,一抬手,Ak瞬间被地上伸出的血肉宣谕使的真菌触手裹住了四肢吊了起来,就连嘴都被真菌堵了进去。
“吴瑾,现在我们能交流了吧。”
“你为什么知道我的名字?”
“我说了,我说,你们听,这一次便算了,毕竟无论如何,我都不会怪你们,我也可以回答你的问题,我知道你们每个人的名字。”那肉虫子的语气有些怪异,竟然让人听出一丝慈爱。
那肉虫竟然像人一样在房间里踱步起来:“你应该很好奇吧,但在此之前我要和你解释一下异常究竟是从何而来。你难道就没有意识到异常,都是从你们人类文明的内容物衍生出来的吗?你就没有思考过,究竟是异常先出现,被那时候的人类记录下来成了神话,还是有了神话之后才有了异常吗?”
“呵呵呵,都过去这么久了,你们还是没有答案,那好,我再提示一下,你们应该很好奇,为什么越远离地球,异常越少,为什么越远离地球,异常就越没有活性?别惊讶,吴瑾,我知道你们在想什么。还有,还有,为什么血肉宣谕使可以和瘿融合在一起,真的只是寄生吗?以及,你们,为什么一定会来到这里,你们真的就没想过吗?”
“你知道答案的,吴瑾,好好想想,再好好想想,古廷的书里都记录过什么,是古廷,而不是研究院,你再好好想想。”
吴瑾陷入了思考,突然他就像是想起了什么一般。
“对,对,对!就是那个,你知道的,全一教。”
全一教,一个古廷的古书中记载的组织,虽然早已湮灭于历史之中,但他们的宗旨还是被记录了下来,所有异常都来源于一位神性——“一”,不论是蛇首人身的女娲伏羲,不论是四面的黄帝,还是耳鬓如剑戟,头有角的蚩尤,都是这位“一”的一部分,“一”曾经出于某些原因崩散了,而全一教就是为了让“一”重新完整。
但,这又怎么解释其它几个问题?
“别急,全一教只知一部分,既然在那个时代就分裂了,那为什么后面会有各种具有不同时代特点的异常出现?”
“为什么如今地球上最多的是古廷研究院的异常?为什么?”
“为什么你身上的异常不会失去活性?”
“以及,为什么我会知道你在想什么?或者说我为什么知道你们所有人在想什么?”
“但你们竟然丝毫不清楚,吴瑾你也真的回来了。”那肉虫毫不掩饰地嘲讽,毕竟它也没有什么好掩饰的。
“就让我,告诉你们吧。为什么会一直有不同时代的异常出现。因为,人类,本就是‘一’的一部分。你们可是号称智慧啊,你们可是‘一’的大脑啊,还不明白吗?号称是神经组织中枢的大脑,竟然这么久都没有参透这个道理,其中的佼佼者,吴瑾,你竟然还会回来地球,如果不是你被复活了,我们永远不会有机会完整,你们的惊世骇俗的智慧啊,可真是令人羡慕嫉妒啊。”
“除了那些异常之外,剩下的都是你们人类,不,一个个神经元想象出来的,那怎么可能不会越远离地球越少,你们越分散越没有活性吗?”
“至于为什么,我会知道你们所有人在想什么,我可是你们的母亲啊,你们每一个人都是从我身上妊娠分娩出来的,我的儿子们啊。呵呵呵呵。同样的就连你们三个人不顾一切地想要回来,也是一样的,你们都是我的孩子,哪有孩子不想妈妈的?”
原来,人类一直都是异常神性的一部分,全体人类组成神经系统的中枢,分散开成为一个个神经元,那些异常,也只是作为神性一部分的异常构建出来的异常。也是因为人类是中枢神经系统,才独具智慧,才和“一”的身体构造无比相似,没想到神经元中的佼佼者提出的进化论,生物医学的进步,都是建立在这种基础上的……
“好了,你们应该都清楚了,现在,我们也该完整了。你们也该回到我的怀抱里了。”那语气就仿佛像母亲责怪贪玩不回家的孩子一般,略带责怪又带有宠溺的无奈。
那肉虫一招手,吴瑾身上的刺青突然被剥离了下来,连带着吴瑾的皮肤也被整个撕扯了下来,原来那刺青,只是神性周围神经系统的轴突。
Edgar此时被串在植物上不知生死,Ak被悬挂于空中,腹腔胸腔内不断有大股大股的真菌游走,吴瑾被剥去了全身皮肤和一些皮下组织、肌肉组织,血肉模糊地躺在地上。
如果此时有人在太空中观察的话,就会看见一个无比硕大的身影出现在宇宙中,牙齿是一个个瘿张开口器,皮肤的角质层是不断再生的垄种羊,浑身结缔组织是血肉宣谕使的真菌,长骨两端的软骨是穷奇身上的骨片,带着鹿角的心脏,长在胸腔之中,而那肉虫则不断扩张、蜷缩,最后形成了哺乳动物生命的起源——紫河车……
而地球,承载了人类无数年的地球,不断上升,最后成为了“一”的一只眼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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